熊晓鸽:投资教父的江湖沉浮

陈墨

投出下一代BAT

熊晓鸽的办公室里摆着一个电脑屏幕大小的机械装置,上边挂满各种混搭零部件,通上电就开始缓慢旋转。

理发推剪——他从初中开始就给同学和朋友理发,直到0年前才彻底收工;乒乓球——当年为了被推荐上大学,做电工的他每天陪车间书记打球,还经常故意让对方赢球,书记答应来年一定推荐他上大学,但是977年冬,国家恢复了高考;盒带——在《中国日报》和新华社写稿时,他用这个录音。

这些物件被熊晓鸽一路从湖南背到北京,再背到美国,又从美国打包寄到瑞士,艺术家花了大半年时间,把他的一生浓缩进这个装置,它被称作“移动的雕塑”。

除了丰富的经历,长久以来,作为中国风投教父级的人物,熊晓鸽身上最广为人知的传奇是,在互联网创业大潮中投中了百度和腾讯。但错失阿里也常被作为他投资生涯的最大遗憾提起。

可这个浓缩人生的雕塑上,没有任何与BAT有关的内容。

“如果再谈BAT,对我来讲多无聊啊,5年前投的。”坐在IDG资本的北京办公室,熊晓鸽爽快地说。他喜欢谈论现在,认同合伙人对IDG资本的形容:“现在的IDG资本就像是个还处在青春期的姑娘,脸上有时会冒痘。”

“我们公司就是90后,对不对?是吧。25年了,青春年华,最好的时候!”熊晓鸽把207年定义为IDG资本重新开始的一年:月,IDG资本联合泛海资本收购IDG集团,他接替已故董事长麦戈文出任IDG资本全球董事长,并讲述了这笔并购的意义:“首先是一个好生意,其次对我来说,也完成了对麦先生的承诺。”

IDG资本最早曾是IDG集团的一个投资部门,由熊晓鸽协助IDG董事长麦戈文先生于992年开始在中国筹备,993年正式成立,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外资投资基金。999年,IDG资本从IDG独立出来,成为国内第一家真正意义的实行合伙人制的投资机构。

麦戈文与熊晓鸽亦师亦友,上世纪90年代曾支持熊晓鸽回国建立风险投资基金。204年,麦戈文去世后,熊晓鸽也一直协助麦家打理公司,他答应过麦戈文,要把IDG的品牌和麦戈文支持的脑科学研究事业继续下去。

熊晓鸽确实做到了。这位IDG资本全球掌门人最常说的4个字就是“我们投的”。实际上,到207年上半年,IDG资本在中国扶持超过600家企业,其中有50余家在中国及海外市场上市或实现并购退出。“我是《时尚》的投资人,《山楂树之恋》是我们投的……”在“我们投的”之后出现的名字还有喜茶、blbl,尚未列举的还有百度、腾讯、携程、搜狐、搜房、乌镇、传奇影业等一大串响亮的名字。

“在中国来讲,IDG资本过去的20多年,就是灯塔,就是标杆。”宜信公司创始人、CEO唐宁在形容时加重了语气。外界总结IDG资本的投资方式,其实经历了从“撒胡椒面儿”到定点投放的变化。早年间,用仅有的几百万美元的基金规模,熊晓鸽和合伙人们去中关村扫楼,单个项目资金一般控制在百万之内,一共投了大概四五百个项目。

随着被撒中的种子长成巨头,IDG也开始获得了极大的回报。百度的投资,为IDG带来了超过亿美元的回报。仅到2006年底,IDG共在中国投资不到2亿美元,回报已经达到0多亿美元。

但今天,已经手握十几支基金的熊晓鸽,投资风格却时常被评价为儒雅、保守。“那时候‘撒胡椒面儿,是因为有本事去撒。第一,这个行业别人没看明白;第二,市场上没有几个风投,没人跟你竞价。”他分析变化的原因,“现在,中国有万多家风投基金,再这样,结果只会是低效。”

他曾在很多场合放出豪言,要投就投出下一个BAT。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搞同类公司与BAT竞争,而是他深信,一定能找到更多BAT没做的事。从黑暗到黎明

投出第一代BAT前的上世纪90年代初期,是熊晓鸽这样的中国风投人极其孤独的年代。那时他带着钱回国找项目,在深圳请同学吃饭,同学都不信,有人后来对媒体回忆:“我们每个月工资只有20块钱,他说他有000万美元,我办公司他出钱,他还占小股,不是骗子,也跟骗子差不多了。”

外资也不看好中国的创业形势,一次开会讨论中国风投,参会的律师和IDG的财务总监说:“你们的中国投资策略听来听去就像我们美国一句话‘拿着一把大粪往墙上扔,看哪个能粘住。”

那是一段令熊晓鸽感到心累的阶段。“当时老麦每年到中国巡视五六次,每一次都让我们提心吊胆,怕他突然一灰心,就此罢手,收回所有投资和预算。”

连一些英美投资家也认为,当时在中国做风险投资至少早了0年。彼时中国的资本市场刚刚起步,上海证券交易所990年建立,证券还是股份制改革试点的产物。民营的公司没有上市渠道,也就意味着,风险投资还没有可以退出的方式。

熊晓鸽偏不信,在拉斯維加斯连美元注都不肯下的他进行了一场赌博:“我觉得可以小规模地做,毕竟中国会一天天更好,现在没有退出机制,但以后一定会有,人还是要赌明天会更好,而且中国还是朝着市场化方向走。”

直到2000年,IDG资本才通过股权转让实现了第一笔退出。但由于布局够早,同时赶上中国经济的高速成长期和互联网创业的勃发,IDG资本发展迅猛。

成为传奇的同时,外界也热衷于议论IDG资本的遗憾,比如漏过了阿里巴巴,以及在2005年之前互联网泡沫到来之前,草草卖了腾讯的股份。这使得IDG资本后来在电商领域的发力时常被解读为对以往缺憾的弥补。

提及过往,熊晓鸽洒脱地一挥手,“Tht'slf!”他认为投资是一个“永远看着未来”的行业。在IDG资本内部,一家公司上市或者是退出以后,会留下一个纪念碑,就挂在办公室墙上。“我们开玩笑说这叫‘墓碑,记录的是过去的辉煌,但是你应该寻找下一个(目标)。对于我们来讲“墓碑”越多,做成的事越多。”

他觉得中国未来的互联网企业将不会局限在国内,而是走向全球。关于IDG资本在移动互联网领域的布局,他透露说,“我们在垂直的八九个领域里都有布局,而且每个领域都尽量挑选到行业里的领头羊。”

眼下,IDG资本已经在跨境金融、医疗、汽车、能源等多个领域布局。通过收购并入IDGVturs,对方在美国、越南、印度、韩国等地都有多年的专业团队,其加入大大完善了IDG资本的全球投资网。如今对熊晓鸽本人来说,如何把人工智能、无人驾驶等一些新技术应用到更多的市场上,是他最关心的领域。在大时代中进化

即便已经是中国风投行业的领先者,在总结过去25年的历程时,熊晓鸽坦承,他对IDG资本曾受到的两次冲击印象深刻。

一次始自2005年,“2004年是腾讯上市,2005年百度上市。那个时候中国互联网的用户已经达到了一个亿,跟美国已经相差无几。所以老外觉得到了一定的市场环境,可以进来玩玩……硅谷银行组织了一个代表团,就是把美国所有的顶尖(投资公司)老大都组织到中国来。”

彼时IDG是中国上市最多的风投基金公司,规模也只有亿美金,“这些老大一进来,每个人把这个规模提到了3个亿到5个亿”。熊晓鸽说,当时的形势是,要么合作要么竞争,如果竞争,“他可以开出3倍至5倍的工资来挖你的人,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包打天下了。”

2006年,IDG资本选择了与美国Al风险投资公司合作,共同发起成立IDG-AlGrthFudI。“我们的体量一下子大了5倍,管理费也充裕了,能够吸引和留住更多的人才。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过去想在后期跟投但资金不足的遗憾。”

第二次冲击始自2008年,创业板推出,一批早期创业成功的创业家开始组团介入早期投资,带动人民币基金纷纷发行。“我就记得那时候人民币基金‘嘭一下起来了。”熊晓鸽回忆说。

作为应对,200年7月,IDG资本完成了旗下第一只人民币PE基金——和谐成长基金的募集。“那个基金是36亿,社保给了三分之一,其他都是中科院啊,北京投资中心啊,国家出的一些钱。当时我们还是觉得特别荣幸,过去管老外的钱,现在管咱们国家的钱,尤其是社保的钱,对吧。所以这个基金我们就做得非常非常小心谨慎,也特别用心地做。”熊晓鸽说。

饶有意味的是,熊晓鸽近年来最得意的两笔投资都与这两次危机有关。

一个经典案例是对传奇影业的投资。获悉该项投资时,熊晓鸽在中国还有会要开,这要求他必须尽快赶回中国。结果熊晓鸽飞了2小时到了美国,待了6个小时,开了两个小时会,又立刻飞了回来。

这是他过去几年中最得意的投资。“这也是我们投得最多、做决定最快的一笔,投了8500万美元,两个小时内做出决定。”

这笔投资动用了两个基金,IDG资本和Al加在一起,是传奇的第二大股东。后来传奇影业公司主导投拍了《盗梦空间》《哥斯拉》《星际穿越》等大片。

另一个惊喜是暴风科技。由于不看好中概股在美国市场上的表现,熊晓鸽建议暴风在中国A股上市。而后,暴风科技以39个涨停板成为创业板“妖股之王”,也成了IDG资本投资退出的经典案例。

这种把挑战变成机遇的能力,熊晓鸽常归功于自己的乐观。但IDG资本合伙人牛奎光觉得,更准确的说法是熊晓鸽特别乐意拥抱变化:“他有着各式各样的好奇心,对变化怀有饱满的热情。”

这份好奇心早在熊晓鸽年轻时已经显露。5岁那年,他顶替父亲,在湘潭钢铁厂做电钳工,因为不甘于当时的处境,以及仍对世界怀有好奇,他强烈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备考的一个多月,父母腾出大床房给他看书,放榜的时候,他从50米高的工厂楼梯“飞一般”地下来,成了湖南大学第一届外语系的学生。

大学时期,没课的时候,熊晓鸽最常做的事儿是跟同学一起守在岳麓山下,看见外国人就上去做自我介绍,免费介绍景点,借以锻炼口语,他们把这叫“打猎”。最理想的投资人

熊晓鸽说话爽利干脆,举止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孩子气,他还经常穿着T恤和年轻人一起玩儿,这些特质使得他很受90后创业者的欢迎,他也同样关注90后创业者。

204年,IDG资本专门设立了一只规模为亿美元的“90后投资基金”,针对“90后生活方式和年轻创业者”。

这位投资人还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经常早晨在一个城市,夜晚在一个城市,第二天又飞到第三个城市参加各种重要的商务活动。

他依然坚持着一些多年的习惯:出门前会带上当天的报纸杂志,看到有用的信息,立即开始联系。事实上,他的很多投资项目都是从“偶遇”开始的。比如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巧遇上海电影集团的总裁任仲伦,从而决定拍摄一部关于高考的电影《高考977》。还有一次,在飞往莫斯科观看索契冬奥会的飞机上,熊晓鸽偶遇蔡國强,后来才投拍了纪录片《天梯:蔡国强的艺术》。

达令家的创始人齐燕觉得,熊晓鸽身上有一种江湖义气,“这个义气不是我一拍脑袋就义气了,而是坚定的一个表现。当他判断这是一个大市场,就不会怕短期内的一些(挫折)。他不是投资圈里边的羊,而是狼。当羊群都害怕的时候,他展示出等待、坚韧、冷静和隐忍。”

这些年,熊晓鸽确实冷静隐忍多了,因为整个市场“钱越来越多了”。钱多的坏处在于,“他(创业者)反过来把时间花在忽悠我们这些做投资的人身上去了,要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有时IDG资本的理性定价成了对方再去与别家投资机构谈判的跳板,估值被抬高,形成泡沫,实际对创业者和投资人都不利。这部分导致了他的孤独:“人多了以后,你反而更愿意待在人少的地方,琢磨琢磨,想得更清楚一点。”

他更偏好像《水浒传》里宋江一样的创业者,也更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投资人——慧眼识英雄,能找到比自己更厉害的人。

(赵静荐自《人物》)

文章来源于:东西南北

浏览次数:  更新时间:2018-05-09 12:4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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