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粥食饭
&bsp;&bsp;&ldqu;粥水、肉肠，快吖！&rdqu;一把男声大声地叫嚷到。
&bsp;&bsp;&ldqu;蛋肉肠、白粥，少油、少咸。&rdqu;一个满口潮汕乡音的阿姨慢悠悠地说到。
&bsp;&bsp;&ldqu;猪肠粉、猪红汤，酱多一点。&rdqu;刚在门口站定，后面又有声音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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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bsp;&bsp;老旧但洁净的店面坐满了人，几个大妈级的伙计匆忙地穿插其中，门口几口大锅、一个蒸笼、一部肠粉机，肠粉、猪肠粉、白粥、烧骨粥、猪红汤、豆浆热气腾腾、蒸汽弥漫。&dsh;&dsh;赶了整晚的夜路，同伴说：&ldqu;去韦记喝碗粥吧。&rdqu;清早，大街还没睡醒，冷冷清清的，可韦记已经人满为患。
&bsp;&bsp;&bsp;来韦记帮衬的，多是附近市场里进出的街坊和我们的乡亲。生意好，是因为韦记的老板、我们的乡里韦记做事用心、实在：一碗几元钱的粥，天没亮开始下米煲，分火候熬成见米花的潮州靡和绵滑的本地粥；肉碎和肉丸每天用新鲜猪肉手打，它们是粥和肠粉的灵魂；肠粉浆用米浆机自己调米磨，不够韧，却够米香；豆浆提前一夜泡好黄豆，现要现打，喝起来很有粗砺的口感。我曾经问他，生意这么好，有些东西不如让人交货来好了，能省不少工夫。他却想也不想就摇头，他说，来货没法控制质量，不放心，怕吃坏人。
&bsp;&bsp;&ldqu;涛哥早。照旧，粥水，再叫隔壁面店捞个面来，对吧？&rdqu;刚坐下，韦记挂着围裙就过来招呼了。我拍拍他：&ldqu;麻烦了。很忙哦。&rdqu;他笑笑：&ldqu;街坊生意，不好吃没人来，不如自己卖力做好点。&rdqu;&dsh;&dsh;韦记是个有经历的人，他原来是我们老家的潮菜名店&ldqu;新梅园&rdqu;里的大厨，台后风光多年后耐不住寂寞出来创业，可时运不济，&ldqu;头头碰着黑&rdqu;，几经折腾，用他的话说，&ldqu;从一个小穷光蛋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大穷光蛋&rdqu;。落魄至此，韦记无奈投奔了在本地开酒楼的一个当年的厨房师弟，重新打工、储钱。苦熬几年,他拿着积蓄在市场旁开了这家卖粥粉点心的小店：韦记。一转眼又几年，韦记和他的韦记的勤奋和实在慢慢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欣赏，每天顾客盈门。可他有些怪，生意再怎么好，都还是一成不变地只守着小店做那几样简单的粥和粉。
&bsp;&bsp;&bsp;年初在潮商会的新年团拜碰上，我问韦记，生意那么好，老没位坐，新年做大它？他叼着烟沉默了一阵告诉我，大师傅做过，老板做过，打工仔做过，好也好过，穷也穷过，他很满意现在：清早忙到下午，晚上休息，大家有粥吃，他有饭吃，这样就很好了；发大来做，他自知控制不了太多的人，也厌倦了人事的繁杂，所以不如还是&ldqu;潮州人拉二胡&dsh;&dsh;自己顾自己&rdqu;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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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bsp;&bsp;喝过粥埋单，发现收钱的竟是韦记的大女儿，我记得她还在老家上高二的，正准备考试的时候，怎么会店里？问她，她看看旁边忙碌的老爸，笑笑没有答我。&dsh;&dsh;走时韦记送出来，他告诉我，女儿在老家念书念到头痛，看了很多医生都说是压力大，吃了不少药还是头痛，所以干脆让她休了学出来歇一歇。&ldqu;小孩是还想留在学校搏一搏，我不给，读书读到要吃药，不值得。读书算什么？没什么值得没了命，是吧？食粥食饭不要紧，她健康快乐，我就开心。&rdqu;说到&ldqu;开心&rdqu;，韦记忽然拉高了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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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bsp;&bsp;晚上和儿子的西医师父一家吃饭，他家的女儿刚高考完，文科609分，昨天报定了志愿。小姑娘一路和我家儿子念念叨叨：&ldqu;好尴尬嘅分数，唔上唔下，好烦啊，报高咗怕人哋唔收，报低咗又唔抵。我想叫老窦惗办法俾我重读再搏一次，就唔知值唔值得&rdqu;听着孩子们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忽然想起韦记早上说的&ldqu;不值得&rdqu;、想起韦记的大女儿、想起当年那个自以为学会了取舍的自己。&dsh;&dsh;青春年少，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值得和不值得？可我能懂孩子们，因为那个年纪我也曾有过，想着美，其实不过是天天在等，守着平淡的日子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等朋友的信、等成绩报告单、等放假、等开学、等电话、等录取通知书、等谎言被接受或拆穿、等希冀中的愿望实现，然后呢？翘首等来的信说的还是那些话、成绩依旧不温不火、放假了也无聊透顶、开学了还是按部就班、搞不掂现实又妄谈什么理想等了又等，等来的其实不过又是一声暗自叹息：不过如此。一个又一个的&ldqu;不过如此&rdqu;，终于或是让人爆发，或是让人隐忍，或是让人制造爆发，或是让人制造隐忍。&dsh;&dsh;青春似乎就是这样，时刻在等待一件自己想象中的惊天动地。
&bsp;&bsp;&bsp;青春年少，总以为自己在等的是一锅朝阳似火的沸腾，可等来的却又总不过是一碗碗远未烧开的温温吞吞；直到有一天，真等到了那一锅沸腾，直到有一天，真懂了那一碗温吞，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值得和不值得。&dsh;&dsh;世俗爱说：&ldqu;这是经历，这是成长。&rdqu;可我有时却在想，不，成长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让人懂得了珍惜？
&bsp;&bsp;&bsp;孩子们还小，他们还每天在等，等邮件、等微信、等qq、等电话、等录取、等考试、等放假、等开学、等耍乐等期盼中的新鲜、等愿望中的沸腾；自己还是在每天不停地忙乱，来不及知道他们太多，可无论如何，看着他们安乐，我总很开心，愿他们每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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