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甜甜
晓攀
从县城到镇上，途中有一处尽是连片的葡萄，这里就是普安。一到七月，正是葡萄收获的季节，这时候走到普安，你眼底下全是葡萄和着忙着采摘葡萄的人们。所有的人家几乎都是全员出动，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都在自个家的葡萄园里忙活着。这里的人像不知道什么是疲倦，也不知道七月是怎样般的火热，除部分孩子头上有着一顶小红帽什么之外，其余的都是像在家中一样的装束。他们干起活来有说有笑，有唱有跳，一切都是那样的轻松和自然。
葡萄从葡萄架上摘下后，多是由妇女们分类装进箱子里，再由男人们背在路边，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便拿着伞和小凳子快快在路边搭建起一临时葡萄小卖部。这里的葡萄很少由自己拉到集镇上去卖的，一是镇去卖要乘车，要花钱，一来一去要花去十来斤葡萄作为路费，一天又卖不了多少，二是这里的葡萄最先出来，很多来往此地的大小车辆都会停下买来尝鲜，在路边比镇上销量好多了，又得不到假钱，故朴实的乡亲们都选择在路边卖。当然，这是葡萄刚刚上市时候，到了葡萄大上市时，路边自然会停着很多等着装普安葡萄的车辆，这些车辆一车就能够拉走一两家的葡萄，每斤的价钱虽然比在路边卖的少，但是这样卖能一下子得到很多钱，又不耽误其他的农事，所以普安这里的葡萄多是这样卖出去的。
在众多临时葡萄小卖部中，你会发现有一处摆得最早，收得最迟，中间有一两个小时没有摆，它就是甜甜卖葡萄的地方。
甜甜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9岁。甜甜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这边的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如水晶，一方的水土养育了一方的人，甜甜的身上集中了普安葡萄姑娘家的机灵和能干。为人大方而不失分寸，精干而不显得刻薄。当有人买她的葡萄时候，她总是帮着挑选，在称葡萄时候秤杆翘得老高，顾客在她的手中接过装葡萄的袋子时她总是赶紧拿一串葡萄塞进没有装满的口袋。人们都夸甜甜的葡萄很甜，人也如其名，甜甜的。
甜甜家种有两亩葡萄，家中的劳动力就是她一人。甜甜妈妈在生她时由于流血过多几乎是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女儿一眼就乘鹤西去，没过几年，甜甜的爸爸在沙场做工时也被空中飞来的石头击中头部气魂气落，留下甜甜和奶奶孤苦度日。村里传言说甜甜天生的克双亲，都劝甜甜的奶奶把她送给别人，可是甜甜的奶奶不信这些，硬是把甜甜拉扯长大。甜甜的奶奶现在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眼睛不好，已不能在地里干活。孝顺的甜甜在上完小学六年级后就不再上学，任凭学校老师们怎样劝说，她的回答是“奶奶眼睛不好，我一边照顾奶奶一边可以在家学初中的课程。”
甜甜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挡起了家庭的重担，挑水，洗衣，做饭，卖鸡蛋，买盐巴什么的就是她生活的大部分。
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甜甜就这样挑起了这个家。前些年政府号召种葡萄，甜甜联想到童话中的有一种葡萄能帮助失明的人眼睛复明，于是把家里的两亩地都种下了葡萄。几年过去，葡萄有了收成，虽然没有治好奶奶的眼疾，但是当甜甜用卖葡萄的钱交给奶奶保管或是给奶奶买来新衣服什么的时候，奶奶眼睛在告诉甜甜她是怎样的幸福。
种葡萄的确比种玉米强多了，奶奶替甜甜保管的钱也换了大的袋子，奶奶不时会怎样问甜甜：
“甜甜，奶奶老了，你也不小了，你在外面看到好的被面、床单这些，你自己买点，要买质量好的，不要怕花钱。”
天真的甜甜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买这些，家中的不就刚换新的了吗？
“买来做什么呢？”甜甜摇着头问奶奶。
“傻瓜，备嫁妆嘛！”
“甜甜还小，甜甜不会嫁人，要陪奶奶，甜甜红着脸低下了头。
邻居家的姐妹像甜甜这样大的，也多在外面，像甜甜这样能干漂亮的，在外面一定能挣到比这边更多的钱，他们回家过年时也动员甜甜出去，甜甜总是是摇头。
“我就要在这里陪奶奶。”
甜甜不想出去，也不能出去。她每天都忙里忙外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实在。
在葡萄成熟的七月，甜甜会最早把葡萄摆在路边，她像不知道累什么的，自个儿要摘，要背，但在卖葡萄时，脸上总带着数不完的笑容。
甜甜依旧带着笑容在清点一天的所得。“今天运气真不错，才5点就卖了85斤葡萄，85以6等于296块。”甜甜在自言自语。今天她摘了200斤葡萄，剩下的只有十来斤了，甜甜准备收拾回家。
一辆三轮车停了下来，“小哥，称葡萄吗”？甜甜的声音真让人感到亲切。
“先看看吧！”
“你尝尝，刚从地里摘来的，水晶葡萄，真鲜……”甜甜无意识地提起一串晶莹的葡萄。
小伙子有些腼腆，把一颗葡萄含在嘴里好半天。
“多少钱一斤?”
“一快六，今天都卖出一百多斤了。”
“少一点我全称，我奶奶就喜欢这边的葡萄。”小伙子显得有些不自然。
“成，既然是你奶奶喜欢，就称吧，一块二一斤。”甜甜拿着秤就称。
这时候，一经常在普安这边骑着摩托车闲逛的公子哥走了过来。
“甜甜的葡萄，多少钱一斤?”真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这位公子哥走到了甜甜面前，不时摇动着手中的纸扇。
“都说甜甜的葡萄解渴，我也尝尝。”说着就顺手拿起一串葡萄故意像馋猫一样龇牙龇嘴地嚼。
“这些葡萄已经卖给了这位大哥，你看，那边张婶家的葡萄真好，你去称她们家的啊！”甜甜热心地给他解释。
“不，我就要称你的。”公子哥的话说得很是坚定。
“那怎么行，人家已经称下，我已经收钱了嘛。”当然小伙子还没有付钱，是甜甜为了把这公子哥轰走才这样说的。
“给钱也不成，他给多少钱一斤？”
“两元。”
“我给四元，我全部要。”
“不行，我不是这样见钱眼开的人。”
“不行也得行，我给五十元”，公子哥故意碰了一下小伙子。
小伙子什么也没有说，心想今天是不是遇到穷得只剩下钱的人了。
“不行，你给多少我都不会卖给你的，你请回吧。”甜甜有些生气了。
“路边何处无葡萄，你的葡萄是酸的，送我也不要。”这位公子哥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骑着摩托车“嘟嘟嘟嘟”地走了。
“这是你要的葡萄，总共十斤半，就算十斤，给，”甜甜把葡萄提到小伙子面前。
小伙子摸了摸钱包（包中有五十元钱），可是没摸着钱包。
钱包飞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买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甜甜今天不知道怎地，感觉到这小伙有些似曾相识，她的眼光总是朝着他，刚才他找钱的细节怎能逃过她细腻的心眼。
“小哥，这些葡萄就送给你奶奶吧，她一定会喜欢的，你拿着啊！”甜甜把装好的葡萄放在小伙子的三轮车上。
第二天，甜甜依旧最早在路边摆摊卖葡萄。今天光临的第一个买客则是昨天的他。他来得好早呀！
“这是我昨天称葡萄的钱，十二块。”小伙子把一张拾元和两张壹元钞票放在甜甜的面前。
甜甜本打算是不收的，但人家这样执意，也就收下了。
是应该收下，劳动人家嘛，一颗汗水还值不到一粒葡萄；不应该收下，人家这样老远的来，送点葡萄是应该的，为人要厚道些才是。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小哥，吃葡萄啊，挺新鲜的。”甜甜的话终于打破了原先的宁静。
“恩，你每天都卖葡萄吗？这边葡萄真的很好，在金沙那边你猜卖多少？”小伙子像是在背台词，脸有些红。
“多少？”
“每斤三元，秤还称得很平。”
“三元，好黑啊！又当不了饭吃。”
“现在谁还愁吃饭？现在城里的人们不知怎地，每天都离不开农村土地上长出来的新鲜东西。”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甜甜套用了句小学课本中的话。
“是这样的。昨天我回到县城时已经快八点了，人家看到我挂在车前面的葡萄，还以为我是卖葡萄的，一大堆人围了过来，说是我说多少他们就出多少。”
“你卖了吧？！”
“没，没有，我为奶奶，不，你送给奶奶的，就是用黄金来换我也不给。”
“是吗？那今天你把这些全拉去，就算一块五一斤，你就能赚个对半。”甜甜认真地说到。
“到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不会卖葡萄，我没有卖过东西。”
小伙子的脸很红，他接着说：“要不，我给你拉，你去卖吧，你就给我的路费怎地？”
“买卖做到我头上了，”甜甜心中这样想着，不过还是面带着微笑。
“我也不会在城里卖，怕得假钱。”
“不会的，这样吧，你卖，我在你旁边，我给你认钱。”
“不行，你有你的事情。”
时间一下子沉默了。小伙子像是说服不了甜甜。他挪挪了身子，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在菜场卖菜的姐姐。甜甜的心似乎比以往跳得快，两只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葡萄，生怕葡萄会生脚跑了似的。
“这样吧，我们把葡萄搬上车，就按一块五一斤啊！”小伙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更是秘密的决定。
小伙子力气很大，一眨眼工夫就把甜甜背了三次才背完的葡萄搬走了大半。
甜甜也没去想别的，也学着小伙子的样子帮着搬。真的很快，葡萄都装在了车上，小伙子在掏钱包。
“哎，该给你多少呢？”
原来二人都只顾着搬葡萄，还没有称呢。
“多少？我也不晓得……”
“先给你三百吧！给少了明天我给你送来，好吗？”
“成！”甜甜回答也很干脆。
小伙子发动了车，走了两步左右的距离突然把车刹住，下了车，走到了甜甜面前。
“甜甜，我可能下午还要来，你回去多摘些，我就来拉你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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