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活在星云马云之间

散文活在星云马云之间

我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个棋牌室，开了好多年了，长盛不衰。40岁以前，我会想，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啊，到底要怎么样消极的人生，才会无聊到终日在棋牌室消磨时间。40岁以后，我听着棋牌室里哗哗的洗牌声，心生羡慕，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啊，怎么能有这么热闹的人生啊。

我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个钥匙摊，40岁以前，来来回回我只看到那些挂着的各式钥匙，从来没有注意过配钥匙的师傅长什么样，我也没有配过钥匙，因为家里的老人把这些琐事都做掉了。40岁以后，遵女儿之命，给她班上配了几回钥匙，我才知道敢情路边晒太阳的老太太原来是开锁高手，她一秒钟就给我配好了钥匙，让我吃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我女儿，也认识我，我天天来来回回，可是实打实地走进了她的眼里。

我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很大的银行，它向阳的墙壁很宽大，是冬日晒太阳的好去处。只要天晴，都会聚集着一帮中老年妇女，打毛衣，说家常，或者闭目养神，脸晒得黑红，神情都很放松。40岁以前，我会想，这是一帮多么可怜的人啊，没有正当工作的家庭主妇，她们该过着怎样不堪的生活啊。40岁以后，我会想，我已经晨昏颠倒了多少年了，晚上总是睡不着，白天总是没得睡，我多想像她们一样，靠着墙壁毫无机心地晒晒太阳啊。

我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在两栋居民楼之间，真心是小。但是有六株腊梅，路边还有若干茶花。看上去都是自生自长，只有天天经过的人才会知道，两栋楼里住的都是前局长，小树林是有人维护的，所以才没有变成菜地，腊梅也才能旁逸斜出，茶花开得再密也不会被采走。40岁以前，我会选择另外一条宽敞快捷的路走，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生怕事情做得不够好。40岁以后，我情愿绕着也要经过小树林这条路，因为腊梅花真是香啊，茶花怎么能这么随心所欲地开呢。

有人拿一边是马云一边是星云来形容中产阶级被撕扯的人生。我觉得，人到中年同样是这样的困局啊：一边是创业故事、财富、梦想、活着就要改变世界的热血燃烧；另一边是大师们的恒言，人生本修行，万般皆身外，何必苦苦相争。

新近看到一则新闻，据台湾媒体报道，日前网上流传一篇《巨星碧昂丝都买不到的超级豪宅》的文章，内容描述这座价值22亿台币（约42亿人民币）的豪宅有多奢华、多高级，不过豆导钮承泽参观这栋豪宅后的感想，则是：“很没吸引力的一栋房子（甚至有点恶心），仅仅适合土豪”。

钮承泽在脸书透露去年月陪朋友去看这栋超级豪宅，但他的反应并非对房子奢华程度惊叹连连，而是坦言自己在绕了一圈后，就跑到门口抽烟，完全待不下去，边抽烟边看着豪宅想：“这世界好荒谬。”他说自己在那时想通一个道理，“人再有钱一个晚上也只能睡一张床，欲望永远无法填满，还是把心思花在能让这世界变得更好一点的事情上吧！”钮承泽的一席话引发网友热烈讨论。放在40岁以前，我或许真会赞同一些网友的观点，认为钮导是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但是40岁以后，我完全认同另一部分网友的观点：“没有家没有人，房子有何用？”

有人叹息说：初期的理想主义退潮后，沙滩上往往就剩下一群中年胖子。他们从沙滩流落到各地的酒桌上，一个个看透世态的聪明样子，让你想象不出在那层脂肪里埋葬过一个充满理想的少年；有人更深刻：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

有人很困惑：为何我年龄越大，看周星驰的电影就越觉心酸？有人回答说：以前觉得把人演成那样很可笑，现在发现人真的就是那样。也有人说：究其原因，我们都变成了自己当初讨厌的模样。人们捍卫周星驰，其实是在捍卫最初远离圆滑世故的自己。

是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