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君
30岁那年，扬州妈妈张依忽然间失语。丈夫因创业失败而自杀身亡，成了她的一场噩梦。
从此，她和儿子多多总是独来独往，导致年幼的多多语言发育迟缓。生活，暗不见光。这时，一个陌生男子闯入母子俩的生活，用热情和真心温暖着他们，甚至帮助张依开口说话了！
就在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时，张依意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她彻底崩溃了——
205年0月的一天晚上，扬州天下小区。30岁的张依正在家焦急万分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打开门，儿子多多和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面前。3岁的多多扑进她怀里大哭。男人称，孩子迷路了，他碰到就顺便送回来。张依连连作揖，表示感激。男人犹豫片刻后，说：“我是隔壁楼的邻居。我看孩子好像还不太会说话？我能帮帮你吗？”张依愣了下，“啊”了两声。她不会说话，影响到多多至今口齿不清，可原本并非如此——
985年，张依出生在江苏省高邮市，父母是普通职员。她从小出类拔萃，寄托着父母所有期望。2007年，她从扬州大学毕业，进入扬州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人事专员。其间，她与程序员马浩相识相恋。马浩比张依大5岁，来自河南许昌的农村，刚净身出户结束了一段短暂婚姻。张依父母不愿女儿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离婚男人；马浩父母视张依为让儿子婚姻破裂的“小三”，坚称她是“祸水”。但真心相爱的两人不管不顾，瞒着他们领了证。
张依父母大怒，几乎与女儿决裂。马浩感激妻子的付出，发誓要给她最优越的生活。在张依的大力鼓励下，202年，马浩创办了一家手游公司。6月，张依生下儿子多多，之后全职在家。204年初，马浩拿到了风投公司的投资，更加信心百倍。
204年7月，马浩千辛万苦接下上海的一个“二战手游”项目。就在张依觉得要苦尽甘来时，风投方却骤然撤资了。消息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合作者纷纷上门催债，项目也流产了。极度的焦虑和恐慌下，204年底，马浩服药自杀了！
在医院，张依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债主们闻讯赶来，逼她替夫还钱。公公婆婆也来了，痛哭流涕地指责她逼死了儿子。张依痛苦万分，张嘴想辩驳，却发现自己只会“啊啊”叫，不会说话了！医生诊断说，她患上了应激性失语症。
婚后，张依就很少再与父母来往，所以她没有告诉他们，独自承受了一切。她卖掉房子，还清债务，带着多多租住到扬州天下小区。一蹶不振的她把自己和多多关在家里，母子俩偶尔出门也是独来独往，导致多多错过了语言发育最佳时期。
205年0月的这天傍晚，张依把多多哄睡后，自己也睡着了。结果，多多先醒过来，见她忘了把大门关紧，竟自己打开门溜了出去……此刻，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意，张依本能地拒绝，一是出于警觉，二是出于她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忽然，男人聞到天然气泄漏的气味，被张依证实后，他闯入厨房，关闭了天然气阀门。
直觉告诉张依，这是个好人。男人掏出身份证和工作证，介绍说他叫丁佳楠，28岁，扬州本地人，就职于扬州邗江交建集团。他反复强调“孩子学说话耽误不得”，说他在小区碰到过多多几次，很喜欢这个机灵爱笑的孩子，希望能教教孩子。
张依打量着丁佳楠，也觉得他有点面熟。她在手机上敲出自己的名字，并表达了对丁佳楠的谢意和拒绝。丁佳楠只好加了她的微信，让她有事可以找他。“我还会再来的！”丁佳楠离开前说道。
夜里，张依收到丁佳楠发来的关于幼儿语言发育方面的知识。她微微一暖，翻看了他近半年的朋友圈，再次确认他不是坏人。他为何要来帮自己？张依自嘲又悲哀地想，或许是自己太可怜了吧。
两天后的傍晚，丁佳楠抱着个纸箱又来了。多多瞅到他，立刻拉他进屋，张依也不好拒绝。他从箱子里拿出白板、教学光盘和一些玩具，一边教多多玩玩具，一边示范他发音“竹蜻蜓”、“公共汽车”等词。多多学得很认真，张依眼睛里潮潮的。
那天告别时，张依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谢谢你，多多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丁佳楠说他以后有空就来教多多，张依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此后，丁佳楠几乎每天下班都要来这里。在他耐心引导下，聪明的多多掌握了许多词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总是闹成一团，张依很欣慰。丁佳楠还会帮她换灯泡、修东西，对她也常常嘘寒问暖。渐渐地，张依对他有了种莫名的依赖感。
除夕夜，丁佳楠出乎意料地来了。他说为了陪多多跨年，他把家里的年夜饭安排在中午先吃了。张依像以往一样，没有打听更多。厨房里，丁佳楠切菜炒菜，张依打下手，多多跑来跑去，夸张地嚷着“好饿”。刹那间，张依产生一闪念的恍惚。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3月，在丁佳楠的反复说服下，张依总算同意将多多送去幼儿园。这天，丁佳楠请假过来，带她去看医生。在医院，医生分析她是因情感刺激导致的应激性反应，属心理性障碍，而非器质性失语，建议丁佳楠平时多与她沟通，刺激她说话，帮她走出阴影，失语症就有恢复的可能。此后，丁佳楠变身话痨，有事没事就找张依聊天，鼓励她张口发音，可效果并不好，张依仍然固执地封闭着自我。
4月底，丁佳楠一连应酬了3晚，没有去成张依家里。那天晚上，多多打来电话，问他怎么不来了，是不是不要自己了？丁佳楠当即赶了过去。一进门，他一把抱起多多，架在脖子上跑了一圈，逗得娃咯咯直笑。哄睡多多后，张依抱歉地写道，给他添麻烦了。丁佳楠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也许多多是想爸爸了。或许，你可以考虑下我……”
张依打断他的话。她拿出纸笔，将那段往事写了出来。丁佳楠看完却并不惊讶，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多多才是她的未来，她必须更加振作，而他愿带着她走向未来。张依写下四个字：“我心已死。”
张依还是走不出来，也无法接受人生的落差。她觉得自己一个“残疾人”配不上丁佳楠，更不想拖累他。而且，她还感觉到了邻居们的风言风语。她决定冷处理对丁佳楠的感情。之后，她开始婉拒丁佳楠的种种好意，多次建议他不要再来。可丁佳楠根本不顾别人眼光，依然隔三差五前来。
5月的一天，丁佳楠再次敲开张依家大门时，正好被邻居撞见。张依分明感受到了邻居的异样眼光。她跟丁佳楠打手势，让他走。丁佳楠眼圈红红的，说他只想来看看多多。多多闻声出来，上前来拉丁佳楠，被张依一把拽住，强行让他回房。多多哭闹起来，引发了更多邻居开门出来围观。情急之下，张依脱口而出：“你再来我家，我就报警了！”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丁佳楠率先反应过来，抱着张依大喊：“你能说话了！能说话了！”张依心中百感交集。她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真心与坚持，也想到了曾经不管不顾的自己。那晚，她勇敢接受了丁佳楠的告白。
此后，张依和丁佳楠开始了交往。而在丁佳楠的鼓励下，张依把这段经历告诉了父母。远在高邮的父母先是责怪，后是心疼，与她达成了和解。
6月，丁佳楠收到北京国企总部技术中心的入职邀请，准备带张依母子前往北京工作。2日这天，他在驾车途中遇到车祸，被紧急送医。接到消息后，张依立刻赶往江苏省武警医院。闯入病房时，病床前有一男一女正跟丁佳楠说话。那个男人转身的瞬间，张依感到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那是张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因为，他就是丈夫生前遭撤资的风投方老板：丁云光！
刹那间，张依又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当时，几个债主找来讨债公司向他们恐吓和追债，一家人成天提心吊胆。那次，夫妻俩一起在丁云光的公司见到他，马浩据理力争，甚至苦苦哀求，可丁云光坚持说，撤资是高层集体研究的决议，他个人无权更改。“生意场上只有合作，没有朋友！”这句话伴随着丁云光的面孔，冷冷地钉在了张依心里。其后，他们又几次前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那些日子，马浩成天烟雾缭绕，张依从未见过他如此绝望的模样。丈夫出事后，她无数次地想过要去找丁云光拼命。可看看年幼的多多，她最终忍住了。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丁佳楠……
丁佳楠，丁云光！张依秒懂了一切。莫大的恨意袭上她心头，她有种被戏耍和羞辱的挫败感。丁云光看到她，显然也是一愣：“怎么是你？”
张依怒不可遏，质问丁佳楠为何要设计和欺骗她。病床上，丁佳楠努力支撑起身体：“张依，你听我解释……”床边的女人按住他，心疼地说：“楠儿，你左小腿骨折，可不能乱动！”张依转头跑出病房。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丁云光拆散了家，又被丁佳楠侮辱了智商，尊严扫地。
这天晚上，张依收到了丁佳楠发来的微信。他向她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丁佳楠确实是有心找到张依的。当初，马浩公司遭撤资时，丁佳楠硕士毕业，正在父亲公司实习，对此事略知一二。当时，马浩来找过丁云光，几次提到说他家有妻儿，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可丁云光不为所动。后来，马浩带张依一块来找丁云光那次，丁佳楠隔着玻璃墙目睹了一切。事后，丁佳楠还曾与父亲理论，斥责他的冷漠无情。可丁云光拿出公司的审计报告，说马浩的公司存在严重的经营风险，他必须对自己公司的股东负责。丁佳楠无言以对，深感自己不适合在商场搏杀，转身去国外学习了一年。
再回国时，丁佳楠无意中听父亲的助手提到马浩自杀一事，他大为震惊，更惦记张依母子的光景。四处托人打听后，他得知张依竟搬到了自己所住小区附近。后来，他有事没事就来张依的小区转悠，多次与他们母子打过照面。张依脸上的颓废黯然，和多多的沉默不语，让他更加歉疚。
好几次，他想去张依家表达歉意，尽他所能补偿他们母子，可始终迈不出腿。直到那次，他意外碰到迷路的多多，这才找借口去了张依家……
丁佳楠说，他隐瞒身份是担心张依不接受他的帮助，但他后来却真心爱上了她。张依厉声道：“到此为止。明天，我就回高邮，你我永不再见！”从扬州到高邮：再艰难的心路也能打通
医生告诉丁佳楠，术后要至少两周才能出院。可他在病床上的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因为他已经联系不上张依。这天，母亲刚离开，他就摸出拐杖走路，想抓紧康复。没挪两步，母亲折了回来，他一紧张竟痛摔在地，还没拆线的伤口又撕裂了。母亲怪他为不值得的女人白白付出，丁佳楠很坚定，说张依自有她的骄傲和风骨，这一切都值得。
两周后，丁佳楠刚出院就直奔张依家，发现她和多多果然都不在了。他伸手拦了一辆的士，说去高邮。司机抱怨：“兄弟，你这趟钱不好赚啊，扬州去高邮的路真是又绕又不好走！”丁佳楠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张依发去微信，说他正在去高邮的路上，让她无论如何来高邮汽车站见他一面。
过了很久，张依回了消息：“没用的。你马上就能体会到，从扬州到高邮的路是那么难走，就像你我之间，注定没有一条路可以连通。”
果然，丁佳楠颠簸半天才抵达高邮。他在汽车站孤单地等到天黑，张依也没出现。深夜，他回到家，发了条朋友圈：“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你。”
7月，北京方面催促丁佳楠过去报到。就在这时，他在猎头招聘网站上看到一则招聘信息：江苏润扬集团招聘6省道标段项目经理。工程的简介让他眼前一亮：“修建连通高邮和扬州的6省道，打造一小时城市联通网。”丁佳楠放弃了北京工作，应聘过去。丁云光知道时，他已经开始参与6省道第五标段工程的施工了。丁云光责怪丁佳楠感情用事，丁佳楠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远比财富和成功更重要。
此后，由于工作需要，丁佳楠经常在扬州和高邮之间往返。他并不知道张依的住处，只能在微信上一次次发过去他在途中的掠影，走过的高邮每条街道，以及施工进展的照片。张依从不回应。
月的一天夜里，丁佳楠正在工地上休息时，被微信吵醒。他迷迷糊糊打开，听见多多的语音：“丁叔叔，妈妈在发烧，外公外婆去外地了……”
多多给出“民生花苑”的小区名，说他们住8楼，却不知具体楼栋。丁佳楠赶过去，把小区几栋楼跑了个遍，才找对了地方。他见张依昏睡在床上，一摸额头特别烫，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外走。
在高邮市人民医院，医生诊断张依得的是急性脑膜炎，幸亏送医及时，否则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丁佳楠给多多搭了张小床，让他睡下，自己则趴在张依病床边，盯着床头的仪器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张依醒来后惊呆了。这时，丁佳楠惊醒了，连忙问张依感觉如何。张依摇摇头，丁佳楠不放心地用手试了下她的额头，说“没烧就好”。小床上，多多也醒了，他指着丁佳楠说：“妈妈，你昨天吓坏我了！幸亏丁叔叔来了……”那天，丁佳楠跑东跑西，张罗着一切。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晚上，张依父母从外地赶回来。张依礼貌地送客：“谢谢你照顾我。我就不再麻烦你了。”她的语气不容拒绝，丁佳楠落寞地离开。之后，张依把她和丁佳楠的故事告诉了父母。张母感慨地说，丁佳楠应该是真心的，如果非把他父亲的“債”记在他身上，对他并不公平。张父也说，丁佳楠这孩子不容易。张依若有所思。
207年2月20日，张依收到丁佳楠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中，丁云光用平和甚至谦卑的语气说：“孩子，我曾创业，也曾潦倒，是别人的丈夫，后来又身为父亲。对于你丈夫的悲剧，我很遗憾，也深刻反思过。但是生活这战场，对谁都一样公平，连残酷，都分配得公平。如果你仍心有芥蒂，那我真心向你道歉，终归是我对不住你们。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张依的眼泪喷薄而出。
两天后，张依又收到一条微信，是丁佳楠转发的“网易扬州”的新闻：“6省道扬州到高邮段顺利通车”。为了这一天，丁佳楠已经苦熬了500多个日夜。他在朋友圈写道：“扬州到高邮的路难走，但我为你修了一条路，从我的心直达你的心。”
张依泪目了。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丁佳楠这样用心。其实她何尝不知，丁佳楠傻傻地闯进她的生活，扛起了与他完全没关系的责任，重新给自己定义了爱和家。那一天，她反复翻开微信里，每天早上和晚上积累的无数个“早安”“吃了吗”“该睡啦”等留言时，她无数次地哭了，又笑了。就在这天，张依回复丁佳楠：“来我心里吧。”
编辑/鲁媛
文章来源于：知音·下半月